CBO记者 李娜

在美国案例法体系下，强生正在为年初第一次激怒陪审团，付出越来越高昂的代价。
  
10月28日，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巡回法庭的陪审团裁定：强生须向一位因使用该公司含滑石粉的爽身粉而患癌的女受害者赔偿70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7亿元），加上今年2月的7200万元罚金以及今年9月的5500万元罚金，这已经是强生今年第三次因婴儿爽身粉致癌问题被判巨额赔偿，累计金额折合超过13亿元人民币。

而实际上，强生还面临1200多起类似的诉讼官司。强生的态度、官司的输赢以及美国的陪审团制度和案例法跟滑石粉这一原料是否安全有着怎样的因果联系？三次判罚金额可以累加，强生“有罪”的公众形象可以被放大，但三次败诉能否论证滑石粉致癌这一个基本事实？

一年三次被判巨额赔偿，强生“执着”连续上诉 

强生公司通过官方网站发出最新声明，表示不服初审判决，并将启动上诉程序。强生中国公关部负责人就此回复《化妆品财经在线》（微信号：wwwcbocn）记者：“这三起官司都只是初审，而非终审判决，强生已经提起上诉。”



强生认为，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巡回法庭的陪审团对一起涉及化妆品用滑石粉的诉讼做出了有利于原告的裁定。 “我们将对今天的裁定启动上诉程序，因为，科学告诉我们，强生婴儿爽身粉是安全的。”强生方面公开表示。

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是，强生婴儿爽身粉中所含的滑石粉原料到底是否致癌？

对此，全国香料香精化妆品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原副主任委员兼秘书长李琼在腾讯视频的一期科普类节目中曾表示：“我们俗称的滑石粉其实是一种存在于自然界的矿物质，它具有高度的稳定性，是化学性质不活泼且无刺激性气味的白色粉末状物体，也是世界上最柔软的矿物质。

实际上，滑石粉不仅是爽身粉的主要原料，还被广泛应用于化妆品和生活用品中，如：粉底、眼影、口香糖等。那么滑石粉的安全性为什么会被质疑？李琼称：“这是因为自然环境下，某些滑石矿物与石棉矿物多是伴生或共生，一些纯度不够的工业用滑石粉原料容易混进石棉，而石棉是一种已知的致癌物，这也就导致了两者常常被相提并论。”

那么，滑石粉到底和卵巢癌有没有关系？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谭先杰教授也在该节目中认为：“权威科学研究报告均未发现滑石粉与卵巢癌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二者的相关性很弱，几乎没有相关性。”



我国《化妆品安全技术规范》（2015年版）规定，滑石粉中文名称为水合硅酸镁，适用于3岁以下儿童使用的粉状产品，标签上必须标印的使用条件和注意事项为：应使粉末远离儿童的鼻和口，而石棉这一成分为不得检出。

一位不愿署名的研发工程师告诉《化妆品财经在线》记者，滑石粉可以在化妆品中使用，各国都在严控滑石粉中的致癌物。

另外，尽管没有充足证据证明滑石粉与卵巢癌有关，但已有不少商家为了迎合市场需求，而推出了用玉米淀粉等成分来实现干爽功效的替代成分，比如，青蛙王子、贝亲等。

年初强生首次被判罚时，彼时接受《化妆品财经在线》采访的化妆品研发界人士并没有人质疑化妆品级别的滑石粉被添加后的产品安全，但强生为何在本国连续三次被重判？

普通人构成的陪审团VS理工男强生的强硬思维题 

仔细研究美国的法规体系可以发现端倪。

某法规人士告诉《化妆品财经在线》，中国是成文法体系国家，成文法又被称为大陆法体系，即按照法律的文字定义来判，以前的类似案例的判决仅能作为参考。但美国采用的是案例法（英美法体系）。“只要以前有过相同或类似的案例，并记录在册了，就可以引用来判现在的案子。”

这大概不难解释，为什么强生接触爽身粉控诉类官司多年，此前无一败诉，但自从2016年2月首次被判补偿性赔偿后，屡屡面临重金赔偿。

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年初强生第一次被判7200万美元的赔偿时，强生坚持认为其产品安全性的做法，大大激怒了陪审团，最终导致法院对强生动用了“惩罚性损害赔偿”制度。在强生最终被要求支付的7200万美元的赔偿金中，1000万美元是实际损害赔偿，另外6200万美元都是惩罚性损害赔偿。
 


强生公司在此案后回应称，这是由普通人组成的陪审团，基于个案做出的裁定；并不是美国政府部门、司法机关或者负责对化妆品用滑石粉及化妆品进行监管的单位所做的裁决，也并不是一个新的科学研究或技术评估的结果。

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张卫平曾公开认为： 在美国，刑事案件的审理和部分民事案件（主要是民事侵权案件）都有可能使用陪审团。而在英国及英联邦国家，民事案件基本不再使用陪审团。众所周知，陪审团的基本作用是认定案件事实。在有陪审团的诉讼中，法官不认定事实，法官的基本作用是控制诉讼程序，根据陪审团认定的事实适用法律。

上述法规人士认为，案例法有合理性，也有它的弊端。“美国有很多判决有时是挺搞笑的，但赔偿案金额保持者一直在美国。所以中国律师背法律书，美国律师背案例，中国律师到美国准保饿死。”

某不愿署名的化妆品业内人士认为：“以美国的审判来说，法院怎么判，更多的在于律师用什么角度来切入，不一定表示这个原料完全不能用。”另一位法规界人士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他给记者举了个例子，某人自己眼睛不好，走路没看清撞了商场的玻璃，最终判的是商场赔款，而且是上百万美元，理由是商场玻璃擦得太干净了，但没有在玻璃上贴警示语。“在中国，你会觉得可笑也不可能发生吧，甚至这个告商场的人会被认为脑子进水，但在美国就是这样。”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严格到有点让人啼笑皆非的法律管控，导致一些乙方工厂通过甲方或甲方委托的第三方做工厂资质审核时往往非常严格，“大家都知道，美国体系的验厂是最严格的。”上述法规人士说。

换而言之，如果官司的输赢可以决定一种原料是否可用或者安全也显得异常搞笑。因此，强生败诉能否说明滑石粉添加在爽身粉中会导致卵巢癌？答案没有那么简单。

尽管只是初审判决，但官司的输赢直接影响到了强生的业绩。受爽身粉官司影响，在强生第三财季中，强生的消费品销售额出现了1.6%的下滑。